定性产品缺陷，特斯拉召回强制单踏板模式
朱, 世耘
单踏板模式终于从特斯拉的“先进技术”回归它之前的位置：由消费者自主选择的一个选项。
5月12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公告称，特斯拉将在中国召回超过110万辆汽车，提供能量回收强度选择功能，调整车辆能量回收制动策略的出厂默认策略，在驾驶员长时间深度踩下加速踏板时发出提醒。
110万辆相当于特斯拉国产以来的全部销量。
如此大范围的召回，表明厂商认同，被讨论已久的单踏板模式，至少作为强制单选来看是一个产品缺陷。
01
可能增加碰撞的风险
此次召回可被看作之前一系列特斯拉“刹车失灵”事故的部分答案。
特斯拉之所以在中国召回这1104622辆产品，是因为“可能增加长时间误踩加速踏板的概率，可能增加碰撞的风险，存在安全隐患。”
特斯拉车主误踩加速踏板的概率有多大，我们不得而知。但从有一些例子中可窥见一斑。
在中国，不完全统计，见诸于媒体报道的二十多起特斯拉“刹车失灵”事故绝大多数被判定为误踩加速踏板和车速过快。
例如特斯拉官方在回应2020年2月，深圳一辆特斯拉突然加速连撞两辆车的事故时便表示：经过对车辆数据的读取和分析，车辆的加速及先后二次碰撞发生过程中，驾驶员持续深度地踩下了加速踏板，期间并未踩下刹车踏板。
在美国，2021年NHTSA公布的特斯拉突然加速事件调查结果中，246个案例中全部是因为驾驶者错踩踏板造成。
频繁误踩的原因是什么？
召回公告中将其归因为：“没有允许驾驶员选择能量回收制动策略；同时，对驾驶员长时间深度踩下加速踏板的情况可能没有提供足够提醒。”
“能量回收”是汽车产业早已成熟的技术，特斯拉的有什么不同到需要召回？
4月之前，特斯拉只允许驾驶员采用强动能回收的“单踏板”模式：将动能回收与加速踏板耦合标定，驾驶员松开油门踏板时，制动能量回收装置便开始工作，带来制动效果而非通常的滑行效果。
浙江力邦合信智能制动系统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副总经理陈启生向《电动汽车观察家》表示：
所谓动能回收，是车辆通过感知（驾驶者的）制动意图策略，把动能通过发电机转化为电能，而不是像传统车直接通过制动摩擦转化为热能消耗掉了。
特斯拉（动能回收）的原理一样，但感知制动意图的方式与常规不一样：特斯拉感知需要能量回收的制动是退回加速踏板。
而现在符合人常规习惯是制动减速是通过制动踏板，通过解耦的方式把制动分成2段（机械制动、动能回收），并结合软件算法在需要能量回收时自动启用能量回收。
同济大学汽车学院教授、汽车安全技术研究所所长朱西产在采访中表示：在其测试的几款车型中，特斯拉的电机制动力也更强，可以达到2.6甚至2.7米每平方秒，而其它电车普遍在2.3到2.4米每平方秒之间。
这一制动效果之强，一方面使驾驶员在非紧急情况下，只凭加速踏板就可实现车辆行驶的加速和制动所需；另一方面，驾驶员往往需要较之普通车辆，更加深踩加速踏板，才能获得想要的加速效果。
不少“用惯”了单踏板模式的用户表示，该模式省心省力；
对特斯拉来说，在美国EPA工况下，动能回收可以带来多达40%-50%的回收贡献的续航里程增幅。
但关于单踏板模式安全隐患的讨论从来不绝于耳。
因为有驾驶员进行操作选择，单踏板模式在原理上不会影响制动效果，但却会影响驾驶员的制动举措。
因为单踏板模式背后意味着两种制动策略：普通低减速需求时，通过退回加速踏板实现；高减速需求时，通过踩下制动踏板实现。
问题是，低减速需求是最频繁使用的，也就容易产生驾驶员的肌肉记忆。在肌肉记忆的情况下，紧急制动时驾驶员很可能本能地去踩加速踏板，造成的事故与车质量无关，也就与主机厂无关。
“制动是人命关天的安全策略，尽量要做到简单。在紧急情况下只有踩一脚的机会，如果因肌肉记忆紧急制动时踩在加速踏板上更加大危险，而不是本意想要的避险。”陈启生表示。
“单踏板”逻辑设计带来的不确定性是否会增大发生事故的概率？此次召回将过去业界和中外消费者的讨论，用官方的方式予以了回应。
02
唯一在中国发起的百万辆召回
除召回本身，召回的时间点也非常值得玩味。
4月之前，特斯拉对单踏板模式的态度还是“不能没有”。
1月，特斯拉官方公号文章《纯电时代，不能没有能量回收》中：“没有能量回收，想要减速，手忙脚乱，加速和制动踏板来回切换，不得不说，真的会很累”、“想要减速时，只需松开加速踏板，抬脚即降速，够省劲”、“无需来回切换踏板”的描述力证单踏板优势。
但在4月的2023.2.13.1的版本更新中，特斯拉主动在全球范围内取消了强制单踏板模式，用户可以“选择在行驶过程中松开加速踏板时的能量回收制动强度。”
在“低”强度下，“车辆需要更长时间降速且滑行距离相较“标准（强）”设定下更长。
“低”能量回收选项，是特斯拉继悄悄去砍掉取消能量回收后，从2020年6月开始，用一年多时间从全球收回的“选择权”。
如此费劲收回，又为何在4月主动还权于消费者？5月中旬又开始进行几乎同项目的召回？
特斯拉回应南方都市报的采访时称：“关于此次召回是主动做出的提升安全的措施，通过OTA增加新的功能。有数据表明，1/8的交通事故由错踩踏板导致。这次升级就是降低错踩踏板的概率。”
但召回通告中却明确写明：“本次召回活动是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启动缺陷调查情况下开展的。”
按照规定，主动召回分为：
1:主管部门未介入，生产者调查分析认为消费品存在缺陷，主动实施召回的；
2:主管部门获取缺陷线索，通知生产者开展调查分析，生产者调查分析后认为消费品存在缺陷，主动实施召回的；
3:主管部门获取缺陷线索并开展缺陷调查，受调查影响，生产者承认产品存在缺陷，主动实施召回的；
4:主管部门调查判定产品存在缺陷，通知生产者要实施召回，生产者按通知要求实施主动召回的。
两方说法对照可见，特斯拉是主动召回，但却更可能是第三种情况。4月新版本和5月召回之间的时间差，有可能是公司流程和行政流程之间的快慢之分。
值得注意的是，如前文所述，“突然加速”、“刹车失灵”这些投诉并非特斯拉在中国独有，而是在包括美国在内的多个市场都有投诉和“维权”，并且也有官方调查将原因指向了“误踩踏板”。
但从结果来看，目前只有中国明确了“误踩”背后，“无能量回收强度选择”和“长时间深踩加速踏板”的原因，并使特斯拉在中国启动了大面积的召回。
不过，多个制动领域专家对仍保留单踏板模式的召回并不“满意”：
只要在加速踏板上还可以制动，就不可能解除误踩加速踏板作为制动的风险。为安全驾驶，应当取消单踏板模式，转而使用成熟的，制动踏板进行回收与制动的模式。
对于将强制单踏板模式定性为产品缺陷，是否是所谓“扼杀技术创新”的观点，《电动汽车观察家》认为大可不必如此狭隘地看待问题。
动能回收是汽车产业早已存在且成熟的技术。将动能回收带来的制动效果与加速踏板耦合，到底是“创新”还是违背人类的底层系统逻辑，此次召回已有答案；
另外，强制单踏板模式引起的争议已久，此次召回，是否意味着中国政府对特斯拉的态度转变？5月12日，上海市经济信委智能制造推进处副处长陈可乐表示：下阶段，上海将进一步深化与特斯拉的合作，推进自动驾驶、机器人等功能板块在沪布局，共同打造具备核心技术优势、面向全球市场的科技产业集群。
至少，上海地方政府仍然支持特斯拉。
